第40章 我能给你的一切
傅归宁也不再顾忌,反正已经揭了盖头,便落落大方地和沈琰一起走到堂前给众位宾客敬酒,宾客们也纷纷给沈琰和傅归宁道喜,没人在乎这场婚事合不合规矩,他们只会由衷地祝福这一对新人,打心里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,一生顺遂。
林世钧和玉璇一同出来,也被府里的热闹景象吓了一跳,待看到沈琰和傅归宁携手而立,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时,玉璇心中的嫉妒再也掩饰不住,就像淬了毒一般快要将她整颗心都摧毁掉。
林世钧沉默地低下头,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,带着温和的笑容再次向傅归宁道贺。
沈琰和傅归宁招待他们进内堂坐下,又一同向他们敬酒,见他们夫唱妇随、琴瑟和鸣的模样,玉璇忍不住讽刺道:“表姐真是慷慨大方,好好的婚礼,竟然办得跟救济难民一般,不过,这些人各个都像乞丐一般穷酸落魄,表姐也不怕有损自己的身份?”
“哦,不对,我怎么忘了?”玉璇咯咯地笑了起来,“表姐夫不就是个乞丐么?这些人难道都是表姐夫的‘家里人’?”
在座的人都变了脸色,许自得更是气得嘲讽回去:“我们都落魄,我们都寒酸,可我们也没像林大人一样穿着破烂衣服就出来了呀!”
林世钧笑了笑,抚摸着衣服上歪了的针线,说道:“内子手艺不佳,让大家笑话了,不过,我家夫人的心意,我可是十分欢喜,日日都想着要对她更好一些才好。”
傅归宁见林世钧笑得温柔,心中诧异,不过见玉璇竟被他压制住,心中倒也稍稍安心了一些。
玉璇却刚好相反,看到他这样面不改色地说谎,只觉得此人心思深沉得可怕,心中对他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。窥见他笑容中的威胁后,更是慌忙低下头,再也不敢说傅归宁的是非了。
喜宴结束的时候,林世钧才说明来意——一来是为了祝贺,二来是替皇帝送来牌匾。
“皇上说,公主府既然已经给了郡主,就不能按照公主府的规制,公主府西面的独栋院子以及那边的果林土地都要收回,且公主府下人的安排也不可逾矩,皆须按照郡主府的规制来……”
“等等,你说什么?郡主府?”傅归宁问。
“是。”林世钧劝道,“皇上同意将这座宅子拨给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,其余的,你就不要再奢望了,不然只会引起皇上的不快!”
“我奢望?他明明已经答应了的,这也是皇爷爷在世时说过的!”傅归宁气愤不已,堂堂皇帝,竟然因为一个封号而食言。看来,他压根就不打算给沈琰册封爵位!
“一个乞丐,还想让父皇册封为王,这软饭吃得,啧啧,怎么不干脆上天呀!”玉璇心中嫉妒傅归宁,但在林世钧面前又不敢招惹她,所以只能拿沈琰的出身说事。
傅归宁瞬间就沉下了脸,沈琰的出身她不在意,沈琰自己也不是小心眼的人。可外人不知道沈琰为她做了多少事,只会觉得玉璇说的是事实。
这对沈琰不公平!
沈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,示意自己并不在意。傅归宁却十分恼火,这火无处可放,在她心中积攒,然后在看到林世钧让人抬过来的郡主府的牌匾之后猛地爆发了!
“我说过,是我的我就一定要拿回来!”傅归宁跳上马,回头对沈琰说道,“你为我做了那么多,我也该为你做点什么,让某些愚蠢的人睁大狗眼看看,是我傅归宁当初一眼就看上了你,上赶着要嫁给你,哭着喊着求着奉上一切也要嫁给你!我就是愿意嫁给你这个乞丐,嫁给你这个全天下最优秀的乞丐!”
傅归宁昂首道:“我就倒贴了,怎么着吧!”
一众宾客惊掉了下巴,这表白够无耻,但也够霸气啊!
沈琰笑得咧开了嘴,傅归宁又对他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需要,但是我能给你的一切,我都要争取回来!”
“好,”沈琰微微笑道,“我等着。”
傅归宁带着一腔孤勇冲向皇宫,而沈琰则将府中一切事宜交给宁欢之,也骑上马追自家夫人去了。
宁欢之表示——没有当新郎的命,却要干新郎的活,还有没有天理了!
扭头看到一脸担忧追出来的冬菱,只见她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绒花,脸蛋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冷而变得红扑扑的,看着可怜又有些可爱,宁欢之找了个手炉塞到她手里,冬菱连忙道谢,又因为自家小姐走了而不知所措。
宁欢之心中莫名有些怜惜她,便说道:“咱们一起去招待宾客吧,我一个人去太不合适了!”
“会吗?”冬菱不解地问。
宁欢之郑重点头,“当然了,你代替你们家小姐,我代替你家姑爷,男女搭配,不是正好吗?“
冬菱听了宁欢之的话,不疑有他,完全将傅归宁让她远离宁欢之的忠告抛到了脑后。
傅归宁直奔皇宫,让人进去禀告之后就被带了进去,沈琰追到皇宫门口,却被拦在了外面。他知道她的心意,他想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,可是他又能理解她心中所想,她想给他自己所能给的一切,就如同他一般。
沈琰抬头看向那个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红色身影,停下了脚步,任由雪花渐渐落在自己的头上。他不想让她受委屈,却也愿意坦然接受她给的一切。
所以,他陪着她,就在她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。
傅归宁面见了皇帝,说明了来意,皇帝果然暴怒,指着她骂道:“你真当朕不敢杀你?”
“皇上自然敢,但是皇上没有理由杀我,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!”傅归宁理直气壮地说道,“请皇上看在当年我母亲一心求死,没有让皇上为难的份上,兑现皇爷爷的承诺,册封我的夫君沈琰为永阳郡王!”
“你!”皇帝拍案而起,怒骂道,“给朕滚出去!”
傅归宁毅然起身,走到大殿外,毫不犹豫地跪下,表明自己的决心。
“皇上,外头下雪了。”许久之后,内侍才进来禀告,“郡主还跪在外面。”
皇帝翻开折子的手一顿,心中涌起了一阵阵莫名的情绪,随之而来的,则是那些他不愿意想起的回忆。
当年,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,母妃出身低微,一朝承宠生下了他,却没能因此得到父皇更多的关注,他的存在也只是可有可无。
因为父皇宠爱的只有皇后所生的那一双儿女,皇后的儿子康王七岁就被册封为太子,皇后的女儿平阳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父皇甚至承诺,待她日后嫁了人生了孩子,也会册封她的孩子为异姓王。
而他呢,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去一个遥远的封地,当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,一辈子远离盛京,一辈子默默无闻。
可是,他不甘心,明明他那么努力,太子会背的书他也会背,太子能写出的文章他也能写,甚至太子由专人教授的箭术,他也在偷偷苦练之后慢慢追了上去……
对,箭术,那个蠢太子竟然笑他练习方法不对,笑他磨出了一手的血泡却毫无长进,还自以为是地亲自教他射箭……那个蠢太子永远也不会想到,他就是用他教的箭术,一箭射进了他的胸膛。
想到这儿,皇帝有些想笑,但是又不知为何笑不出来,然后他想到了另一个人——他的皇姐平阳公主。
平阳公主就如同她的封号那样,如太阳般灿烂、耀眼,甚至能照耀到某些阴暗的角落。
而他,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,一个父皇连看都不会多看他几眼的皇子。
对于那时的他而言,皇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。即便他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少了,可还是有人想要将属于他的那一点点东西夺走!一支笔、一本书,甚至他折下的一枝花,他们都要抢!他们打他、羞辱他!末了,还在父皇面前恶人先告状!
而父皇,永远懒得在他身上多费一丝精力,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关了禁闭。
他从不辩解,默默地接受惩罚,也不会指望有谁替他求情,毕竟他的母妃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,又有谁会替他说话呢?
可是她来了,神采奕奕地穿着骑装,将他从关禁闭的地方拉出去,然后领着人将那几个皇子教训了一顿。事情闹到了父皇那儿,她也不怵,还仰着头质问父皇为何不辨是非。
父皇认为所有人都受到了惩罚,这件事这样处理并没有错。她不依不饶,认为被欺负的人不该受罚。
父皇下不来台,告诉她不能质疑皇帝,她却告诉父皇错了就是错了,错了就该承认错误,父皇一怒之下罚她跪下,她却坦坦荡荡地跪在了大殿门口,说让天下人都来评判,究竟是谁对谁错!
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,也是这样不肯低头的倔强身影。
最终,她的晕倒换来了父皇的妥协,父皇第一次赏赐了他好多东西,还狠狠地罚了欺负他的皇子们。他从中选了一个扳指送给她,原以为她会看不上,毕竟父皇向来都是把最好的给她。可没想到,她欣然接受,而且一直好好保留着。
直到,他登基的前一晚,她来找他。那时候,父皇已经驾崩,太子也因为谋逆而被他射杀。
“你觉得你错了吗?”她这么问他。
他坐在龙椅上,坚定地回答她:“我没错!朕……不会错!”
当时她就笑了,她说:“父皇当初告诉我皇帝永远不会错,我不相信。但是现在,我信了。”
见她转身离开,他突然有点怕,问她:“皇姐,你觉得我错了吗?”
“你要记住,如果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没错,那么你就是没错!一旦有一天,你发觉自己错了,那么,你将会后悔莫及!”
当时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现在……他不愿意细想。
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,宫女连忙将早就熬好的药奉上,外头有内侍进来禀告陆太傅求见。陆太傅刚被召回盛京,第一时间便进宫来觐见圣上。
“快请太傅进来!”皇帝欣喜地站起来,不小心将桌上的药碗打翻,宫女吓得连忙捧住剩下的半碗药,在内侍的斥责下端着药碗出去了,出去之后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那碗药,便将那药偷偷倒掉。却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小猫,只不过舔了那药两口,便吐血而亡。
宫女脸色大变,抱起那猫儿便跑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