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再生隔阂

七年前,康王还是先帝倚重的皇长子,却在先帝病重时发动叛逆,最终被当时的宁王,也就是如今的皇帝以清君侧的名义击杀,并且将与康王关系密切的一干人等杀死的杀死、流放的流放……

萧启月是康王的嫡子,当年不过十六岁,与康王府众人一起被当众斩首。

可虽然萧启月已死去多年,但盛京城里记得他的人不在少数。毕竟,那曾是盛京城里最闪耀夺目的少年,是皇城中最尊贵的皇长孙。

只是,当年康王一家明明已经被处死了,这个萧越和康王又有什么关系呢?可他若是和康王有关系,皇上又怎么能容忍他活着,还让他成为了新科状元?

“没有什么关系,萧越不是萧启月,长得是有点像,但也还差得远!”傅归宁已经回答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了,这些天有不少人来向她打听萧启月的事,她都是如此回答。

“阿宁……”沈琰站在她身后,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,她却不耐烦地说道:“我说了,我亲眼看到康王舅舅一家被砍了头,包括启月哥哥在内,他们都死了!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?”

“我相信你……”沈琰满心苦涩,萧启月跟他有什么关系?他一点也不关心什么萧启月,也不关心什么皇长孙,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。

“对不起,沈琰,我……”傅归宁趴在桌上,闷闷地说道,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“好。”沈琰走出房门,漫无目的地在后院走着,突然一个娇弱的身影朝他冲了过来。

沈琰眼都没抬,就知道这人是要往自己怀里撞了,心中冷哼:套路,都是套路!

所以他第一反应便是—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躲开!

“啊,郡王!”红绡冲得太猛,直接撞碎了个花盆,力量之大、速度之猛,让沈琰都为之惊讶——要是过去他没能一次次躲开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,现在估计不死也早被撞残了。

说好的弱柳扶风、柔弱无骨呢?

红绡显然不知道沈琰心中所想,迅速面对失误,摆好姿势,顶着一头杂草眼泪汪汪地看着沈琰,“郡王,我刚刚看到有蛇,实在太可怕了,我不想留在这儿了……”

沈琰见她仍然对自己不死心,辜负了傅归宁一番好意,便十分不悦地说道:“不想留在这儿就去别的地方,天大地大,你何处去不得!”

“真的去哪儿都可以吗?”红绡拉着他的衣角哭诉道,“这里有好多虫子,我好害怕……”

沈琰没有心情听她哭哭啼啼,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,便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随你便!”

红绡脸上一喜,立即收拾了东西去了前院,还特意说明是沈琰交代过的。管事的想要问个清楚,偏偏长庆和沈琰都不在府中,傅归宁又闭门不出,只能任由她留在了书房伺候。

傅归宁不知何时竟趴在桌上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,床铺整齐,表明沈琰一夜未归。

想到自己昨日对他的态度,傅归宁不由得有些内疚,心想他昨夜应该是歇在了书房,便自己梳洗一番就去书房找他。

刚到书房门口,就看到一个身影在忙碌着,她高兴地走了进去,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脸红晕的红绡,而她身后的睡榻上,沈琰赤裸着上身坐在上面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傅归宁呼吸一窒,抓着红绡问道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昨晚郡王就让我过来这里了。”红绡低着头,一脸羞羞答答的模样,又拉着傅归宁解释道:“郡主别赶我走,我是来伺候郡王的!”

傅归宁松开红绡,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琰。

“阿宁!”沈琰叫了傅归宁一声,正要解释,傅归宁便大声说道:“你别叫我阿宁,你不配!”

沈琰愣在原地,胸口血气上涌,失落地问道:“我不配,只有萧启月才配吗?”

傅归宁一怔,心中也涌起一阵怒火——原来他一直在背着她调查萧越!

见她不解释,沈琰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落进了冰窖,寒冷至极。

原来,那个一直唤她阿宁的人,只有萧启月,也只能是萧启月。

他低下头,那双平日里永远自信飞扬的眸子第一次变得黯淡无光,瞬间被悲伤占满。可傅归宁却看也不看他一眼,决绝地转身离开。

“郡王,都是红绡的错,不如我去向郡主解释吧?”红绡嘴上认错,心中却暗自得意。

“滚!”沈琰目光一冷,脸上染上了寒霜,“别再让我看到你,不然,犹如此物!”

书桌上摆放的琉璃瓷瓶在他手中碎成了无数片,他没有刻意用内力抵挡,任由手掌被玻璃刺破,鲜血淋漓,流了一地。

傅归宁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满是愤怒,可是走着走着,她就觉得心越来越痛,随之而来的,竟然是恐慌……

此时此刻,最让她痛苦的,竟然是担心会失去他!

“傅归宁,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!明明是他背叛了你!明明是他违背誓言!不是他不要你,而是你应该不要他,你应该……”傅归宁骂着骂着就在长廊下蹲了下来,泪水不断掉落。

“小姐……”春杏追了过来,忿忿不平地说道,“我就说他配不上小姐,他这样的人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傅归宁吼道,“谁说是他配不上我,是我配不上他,我这么差劲,脾气大、性格又不温柔,他不喜欢我有什么错!”

傅归宁的声音越说越悲伤,“你们不知道,是我配不上他……”

说完,傅归宁便冲进了房里,将自己关了起来。直到傍晚,春杏才端着饭菜进来,劝道:“小姐,你别哭了,姑爷……姑爷他被皇上派去临州赈灾了!”

“赈灾?”傅归宁半晌才回过神来,“那儿不是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吗?”

冬菱点点头,说道:“姑爷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临州!”

傅归宁猛地站了起来,却因为一天没有进食而差点晕倒,一双手及时地将她扶住,傅归宁抬头一看,才发现竟然是……萧启月!

“我有话跟你说,走正门不方便,你别见怪!”萧启月说道。

傅归宁立即抓住他,急切地问道:“沈琰去了临州赈灾,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他会不会有危险?”

萧启月没想到她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沈琰,眸光微黯,语气温和地说道:“你别急,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会告诉你的。”

傅归宁松开他的手,迅速地理清楚自己的思路,之前她太伤心,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没细想,现在想想,也是她太冲动了,沈琰今日要去临州,难不成还让红绡过去寻欢作乐不成?

萧启月见她一脸沉思,心中越发失落,开口说道:“阿宁,是我让他去临州的,朝堂之上一直有我安插的人,让他一个徒有虚名的郡王去赈灾并不是什么大事!”

“为什么?”傅归宁惊讶地问道,“你为什么要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?!你为什么……”

“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怎么没死?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回来做什么?”萧启月抓着她的肩膀,说道,“阿宁,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?”

傅归宁一时语噎,萧启月紧紧地抱住她,呢喃道:“你知道这些年,我假死出逃、流离失所,可我最放心不下的,唯有你。”

“启月哥哥,我一直以为你死了……”傅归宁泪流满面,“他们说你像萧启月,可我一看到你,就知道你就是萧启月,可我不能承认,一旦承认,你就不能活,所以我只能先骗我自己,这样我才能骗过别人。”

萧启月松开她,为她擦去眼泪,“不会的,启月哥哥现在没那么容易死。”

“那皇上那……”

“他看到我自然是吓了一跳,不过我现在的身份底细都是早就安排好的,谁也不能因为我这张脸就认定我是萧启月,况且这么多年过去,我的模样也有变化……”

傅归宁见他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,从前的稚嫩完全褪去,一张脸变得棱角分明,连眼神气质都不同了。

“当初他的皇位来得不正,若仅仅因为我长得像萧启月他就忌惮我,不是更加说明他心中有鬼吗?毕竟,当时殿试是由众位考官一起审卷的,他不能因此而否认我的成绩。”

更重要的原因,萧启月并没有说出来——皇帝已经病了多日,对于朝政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,如今朝中暗地里支持他的人不少,而且,在后宫,他也有可以利用的人……皇帝又能拿他如何呢?

不过这些,他并不打算让傅归宁知道。

萧启月拍了拍傅归宁的头,微笑道:“现在你暂时还是把我当成不认识的萧越吧,我不想将你卷进来。”

“那沈琰呢?你为什么要让沈琰去临州?他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……”

“傻丫头,你真当你那个夫君是个普通乞丐吗?”萧启月目光深邃地说道,“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调查我,几次都逼得我差点现身,他手中势力不小,潜伏在此必定是别有目的,而你,不过是他掩藏身份的棋子罢了!”

“不,不可能!”傅归宁咬牙说道,“我们是夫妻,他就算有事瞒着我,也有他的苦衷!他不会伤害我,也不会伤害你……”

“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我,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他暂时离开盛京。不过,想必他已经猜到是我了,所以昨夜才会夜闯南宁王府中,与我大打出手!”

“昨夜……他在南宁王府?”

“没错,而且他被我的暗卫围攻受了伤,离开时已经是卯时了。”

“受伤?他受了伤!”傅归宁猛地站起来,才想起难怪他早上在书房赤裸着上身,原来是在上药换衣。可她却只知道误会他,对他受伤视而不见!

“我要去找他!”傅归宁往门外走去。

“你真的有那么爱他吗?”萧启月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,“不过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丫鬟,就能让你误会他,对他恶语相向,说明你心里也并非完全信任他。而他呢,从来都没有将他的身份、他的目的对你如实相告,你扪心自问,你们真的有那么相爱吗?”

傅归宁猛地停下了脚步。

萧启月沉声道:“这些年没有人关心你照顾你,你过得很辛苦,所以他的出现让你以为是爱,也许你不过是需要一个依靠而已。而他,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才选择你。”

傅归宁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。

萧启月走到傅归宁身边,轻轻拥住她的肩膀,柔声安慰道:“阿宁,现在我已经回来了,你不需要再依赖别人。”

“我现在心很乱。”傅归宁紧紧握住双手,许久才叹了口气,说道:“启月哥哥,你和我娘一样聪慧,我也是相信你的。可是即使在我完全相信你、也什么都看不明白的情况下,我的心仍然告诉我——我要去他的身边,我要去陪着他!”

萧启月收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,目光逐渐变得幽暗,喃喃自语道:“阿宁,你去不了的。”